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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流行樂隊組合研究

自序

我得承認我不是從小便喜歡樂隊。出生較遲的我趕不上六十年代的樂隊潮流,無法體會那份微妙的樂隊情意結。在七十年代成長的我只愛看電視,沉醉於電視主題曲,到八十年代踏進青年期後只醉心於譚詠麟陳百強的情歌。雖然也有到過高山劇場看觀眾跟Beyond一起唱〈金屬狂人〉,但我得承認那時我並不喜歡樂隊。直至八十年代中期樂隊潮流席捲香港流行樂壇,我還是執迷於譚詠麟陳百強的情歌。雖然也有聽達明一派,但最令我動容的卻是盧海鵬廖偉雄在《歡樂今宵》扮他們唱〈石頭記〉。那時候最喜歡的Raidas歌曲是〈傾心〉。Beyond變成了健康短髮短褲仔對我不曾帶來衝擊。藍戰士那三頭長髮、第二代小島三個高大身軀、第一代風雲發亮的頭臘都給我做作之感。留意夢劇院只因她們是校友。我得承認那時我並不喜歡樂隊。

轉眼告別了八十年代,踏進研究院,又轉眼投身學院,以學術研究為終身職業,回頭才驚覺樂隊組合不曾離開過我。在與苦悶得近乎無聊的理論糾纏的困境中,我會唱Beyond的歌曲自勉。在尖沙嘴閑逛之際,會哼出〈馬路天使〉、〈美好新世界〉來回憶海濱公園的流金歲月。雖然仍喜歡〈傾心〉,卻發覺更能觸動心靈的是〈再見朋友〉、〈熱鬧過後〉、〈某月某日〉。雖然仍不喜歡藍戰士那三頭長髮,卻會跟他們的歌聲一起罵〈豈有此理〉,一起懷緬〈浪漫的年頭〉。原來從前以為不喜歡的卻已悄悄留於心間。當一切逐漸遠去,反變成一種金壁蝕於蛛絲的美。陳百強的早逝標示著青荵歲月浪漫迷夢的消逝,黃家駒的不幸也代表年少輕狂憤怒執著的終結。兩種情懷,一樣痛心。

這些年後,當我將興趣變成職業,將流行歌詞變成學術研究,我才發覺自己正像一些樂隊組合般,在理想與現實間小心踏步。在拙作《香港流行歌詞研究》成型之際,我不得不承認樂隊組合在八十年代中後期香港流行樂壇的重要影響,今日香港流行樂壇不少創作人以至監製都出身樂隊組合,九十年代香港流行樂壇的轉型無法不溯源至此。當有機會進一步研究流行歌詞之時,便發現樂隊組合才是苦中帶甘的杯中茶。可惜,如常地因為人力物力所限,只能瞄準1984-1990年間的「地上」樂隊組合的中文作品。六七十年代的樂隊以英文歌曲為主,八十年代初期唱中文歌的樂隊則少有參與創作,要到八十年代中後期的樂隊組合熱潮才以創作中文歌曲為主。流行樂隊組合詞作的題材寫法往往有別於主流詞作,既帶來了九十年代香港流行詞壇的轉型,也具體呈現出不少重要的文化現象。本研究以1984年的黑鳥和蟬為始,以1990年達明一派拆夥為終,希望能將這段樂隊組合的光輝歲月呈現得較為全面。雖然九十年代Beyond、太極等樂隊仍繼續推出作品,但那已不再是如八十年代中後期的眾聲喧嘩。九十年代中後期的新樂隊潮流則已是後話了。

這項研究得以完成,實有賴鄭狄麟先生的協助。鄭先生多年來留心樂隊組合的發展,資料掌握得較為全面,為我節省了不少工夫。除了整理詳盡的樂隊組合作品資料外,鄭先生還執筆寫了兩篇文章,實在功不可沒。樂隊組合的作品使我學懂如何在現實的桎梏中有尊嚴的生活下去,身邊的家人則將之變成真實,讓陳百強式浪漫和黃家駒式理想得以延續。唯有如此,人才可奢望在逝水年華中永遠年青。

本書完成於1998年夏天,後來以研究報告的形式就正於各方高明,轉眼至今已有年多。在書稿行將付梓之際,希望借這延長了的序向曾給予意見的朋友致謝。在過去一年間,本來想重新修訂部分章節,但因生活上的各種桎梏和出版問題上的多番纏擾,最後只好讓拙作以原貌面世。這一次嘗試以不同於《香港流行歌詞研究》的方式進行研究,望能以詳盡資料配合文化研究的理論角度,作出另一種實驗。文章已經寫了出來,並不見得很滿意,卻也希望能夠為香港流行曲研究盡一分力。在近日學院的文化研究的「職業化」洪流中,研究對象在不同的理論表演中卻未必受到應有的尊重。自《香港流行歌詞研究》開始,我一直相信任何文化產品的「合法化」過程需要複雜的論述實踐和機制程序,但對該文化產品的認真研究必為首要條件。自知對機制的合法化權力遊戲無能為力,亦寧願繼續承擔細水長流的研究工作,好使他日不用愧對自己,也愧對伴隨自己成長的文化。最後要感謝蔡偉民先生認真校閱文稿,更正了不少錯誤。更要感謝遠在他方的周耀輝先生的指正,能有自己欣賞的詞人關心拙作,實在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動。

朱耀偉
1999年深秋識於香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