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 功 夫 是 廣 州 話
， 現 時 一 般 通 用 是 指 拳 術 。 五 十 年 代 初 黃
飛 鴻 電 影 中 雖 然 有 『 打 功 夫 』 一 詞 ， 但 當
時 以 拳 腳 為 主 的 黃 飛 鴻 影 片 仍 稱 為 武 俠 片
。 『 功 夫 電 影 』 一 詞 要 到 七 十 年 代 初 始 隨
李 小 龍 的 拳 腳 影 片 而 來 ， 繼 而 聞 名 世 界 ，
故 此 功 夫 電 影 可 以 說 是 香 港 道 地 產 品 。 」
劉 成 漢 在 m 香 港 功 夫 電 影 研 究 》 （ 第 四 屆
香 港 國 際 電 影 節 ） 的 序 言 中 如 是 說 。
在 七 十 年 代 初 ，
香 港 市 面 堆 著 大 量 古 裝 刀 劍 武 俠 片 ， 很 多
還 是 台 灣 出 產 ， 在 東 南 亞 賣 埠 甚 佳 ， 武 術
指 導 、 龍 虎 武 師 也 就 非 常 吃 香 。 而 古 裝 刀
劍 武 俠 片 也 將 香 港 電 影 沉 睡 於 傳 統 技 巧 中
驚 醒 ， 開 始 重 視 製 造 緊 張 氣 氛 的 剪 接 技 巧
、 高 來 高 去 的 吊 威 也 特 技 、 煙 火 爆 破 技 術
、 血 肉 橫 飛 的 化 裝 特 技 等 。 產 品 類 型 上 也
開 始 出 現 「 進 化 」 ： 刀 劍 斬 殺 之 餘 也 來 拳
腳 交 加 ， 令 武 打 元 素 更 豐 富 ， 例 如 《 路 客
與 刀 客 》 、 《 報 仇 》 等 都 別 樹 一 格 ， 亦 掀
開 功 夫 片 的 序 幕 。
拍 民 初 裝 拳 腳 片
很 快 被 發 現 有 極 大 的 優 點 ， 省 卻 昂 貴 的 服
裝 費 （ 一 套 唐 裝 衫 褲 拍 完 整 部 片 子 ， 更 毋
須 古 裝 頭 套 ） ， 不 必 要 在 片 廠 開 鏡 （ 在 村
屋 和 山 頭 野 嶺 便 可 大 打 出 手 ） ， 毋 須 大 場
面 （ 通 常 正 邪 兩 人 大 決 鬥 ， 打 十 幾 分 鐘 ）
， 不 必 要 威 也 特 技 （ 只 重 視 拳 套 腳 法 的 實
戰 狀 況 ） 。 其 實 七 十 年 代 初 香 港 正 邁 向 現
代 都 市 化 ， 佔 地 敞 大 的 片 廠 在 寸 金 尺 土 經
濟 氣 氛 底 下 早 已 遷 拆 得 七 零 八 落 ， 小 公 司
掙 扎 找 尋 生 存 空 間 ， 就 憑 功 夫 片 打 出 了 生
路 。 始 作 俑 者 吳 思 遠 ， 他 的 《 蕩 寇 灘 》 、
《 猛 虎 下 山 》 就 在 這 個 環 境 下 製 作 出 來 ，
用 低 廉 成 本 而 賺 了 大 錢 。 此 後 龍 虎 武 師 界
見 獵 心 喜 ， 三 幾 個 師 兄 弟 找 來 一 點 資 金 ，
組 織 獨 立 製 片 公 司 （ 俗 稱 「 一 片 公 司 」 ）
， 就 在 山 頭 野 嶺 海 灘 惡 鬥 連 場 。
其 時 功 夫 片 製 作
的 「 實 戰 」 經 驗 ， 大 約 如 下 ：
（ 1） 人 物 定 型 英 雄 （ 最 終 練 成 鐵 拳 神 腿
， 打 倒 敵 人 ） 美 人 （ 花 瓶 ， 可 有 可 無 ， 令
畫 面 美 一 點 ） 大 反 派 （ 領 眾 歹 角 橫 行 霸 道
， 為 禍 全 片 ） 丑 角 （ 在 緊 張 氣 氛 中 製 造 喜
劇 調 劑 ）
（ 2） 場 面 公 式 開
場 大 打 （ 大 反 派 出 場 ， 大 開 殺 戒 ， 令 全 片
產 生 壓 迫 感 ） 中 場 小 打 （ 英 雄 受 苦 ， 小 子
練 功 ， 丑 角 插 科 打 諢 ） ： 中 打 （ 剷 除 大 反
派 羽 翼 ， 令 劇 情 擴 展 向 大 高 潮 ） 末 場 大 打
（ 全 片 大 高 潮 ， 正 邪 大 對 決 ， 苦 戰 十 分 鐘
或 以 上 ）
（ 3） 武 打 形 式 拳
術 腿 功 在 銀 幕 上 大 揭 露 ， 有 時 在 片 頭 已 由
主 角 演 出 整 套 拳 腳 或 表 演 對 打 ， 字 幕 打 出
招 數 名 稱 。 各 花 各 門 的 武 功 都 可 以 看 到 （
甚 麼 南 拳 北 腿 、 童 子 功 、 辮 子 功 、 鐵 沙 掌
） ， 發 展 到 後 來 中 國 功 夫 還 要 對 決 空 手 道
、 跆 拳 道 、 瑜 珈 術 、 泰 拳 、 西 洋 拳 、 柔 道
等 ， 古 靈 精 怪 。 為 了 達 成 功 夫 片 的 奇 觀 性
， 各 宗 派 的 龍 虎 武 師 匯 聚 （ 北 派 唐 佳 、 南
派 劉 家 良 、 京 劇 于 占 元 及 粉 菊 花 、 北 派 袁
小 田 、 空 手 道 跆 拳 道 師 傳 紛 紛 出 馬 ） ， 十
足 大 笪 地 賣 武 。
（ 4） 鏡 頭 特 色
• 遠 景 鏡
作 為 Establishing Shot， 交 代 人 物 出 場 如 何 威
風 八 面 、 殺 氣 騰 騰 。 強 調 打 鬥 對 整 個 身 體
的 運 動 ， 及 與 對 手 過 招 的 凶 險 ， 提 高 功 夫
格 鬥 難 度 ， 捕 捉 一 擊 倒 地 的 沉 重 感 覺 。 這
是 打 鬥 的 「 現 實 主 義 」 表 現 ， 過 去 古 裝 片
刀 劍 片 華 而 不 實 ， 靠 道 具 和 走 位 遷 就 ， 花
招 百 出 ， 現 在 功 夫 片 則 盡 量 做 到 華 實 兼 備
。
• 特 寫 反 應
在 打 鬥 過 程 中 ， 盡 量 插 入 對 手 中 招 的 反 應
特 寫 鏡 頭 ， 強 調 拳 拳 到 肉 的 實 質 感 、 中 拳
後 的 痛 楚 表 情 ， 而 且 多 用 特 寫 反 應 ， 方 便
剪 接 師 找 得 更 多 空 位 把 動 作 菲 林 駁 接 得 更
通 順 俐 落 。
令 「 功 夫 片 」 一
詞 普 及 ， 和 令 片 種 國 際 知 名 ， 不 能 不 提 猛
龍 過 江 的 李 小 龍 。 猛 龍 在 荷 里 活 不 猛 ， 他
曾 替 華 納 公 司 策 劃 電 視 片 集 《 功 夫 》 ， 當
發 現 無 緣 主 演 「 草 蜢 仔 」 少 林 和 尚 ， 夢 碎
荷 里 活 ， 一 九 七 一 年 回 港 發 展 ， 初 看 港 產
功 夫 片 時 ， 大 大 地 嘲 諷 貶 低 一 番 ： 「 人 人
都 是 千 篇 一 律 地 打 來 打 去 ， 一 見 面 就 打 ，
無 緣 無 故 就 打 ， 為 打 而 打 ， 不 打 就 不 成 戲
， 既 不 真 實 ， 又 大 過 火 ！ 打 法 毫 無 新 意 ，
主 角 也 好 ， 配 角 也 好 ； 正 角 也 好 ， 反 角 也
好 ； 男 角 也 好 ， 女 角 也 好 ； 南 派 也 好 ， 北
派 也 好 … … 統 統 是 一 個 打 法 ！ 好 像 是 一 個
功 夫 師 傳 教 出 來 的 。 功 夫 片 表 現 的 應 是 功
夫 ， 而 不 是 殘 暴 。 見 面 就 打 ， 見 人 就 殺 ，
出 手 就 鮮 血 飛 濺 ， 缺 腿 斷 臂 ， 陳 屍 遍 地 ，
這 是 中 國 功 夫 的 目 的 嗎 ？ 」 （ 藍 潮 著 《 李
小 龍 全 傳 》 ）
猛 龍 果 然 厲 害 ，
一 語 道 出 其 時 港 產 功 夫 片 的 精 神 混 亂 境 況
（ 中 國 功 夫 的 「 目 的 」 ， 就 是 賺 錢 ） ， 而
現 實 也 一 樣 ， 市 面 武 館 大 行 其 道 ， 各 家 各
派 ， 各 為 私 利 ， 群 鬥 踢 館 事 情 常 發 生 ， 這
越 顯 得 非 有 功 夫 真 英 雄 冒 起 挺 身 衛 （ 武 ）
道 不 可 。 可 惜 李 小 龍 在 香 港 的 光 輝 歲 月 很
短 暫 ， 暴 斃 得 太 早 ， 沒 機 會 統 領 「 武 林 」
。 但 一 九 七 二 年 ， 《 功 夫 》 電 視 片 集 在 美
國 播 映 ， 大 受 歡 迎 ， 一 九 七 三 年 美 國 大 城
市 的 黑 人 區 戲 院 都 放 映 李 小 龍 的 功 夫 片 ，
且 大 收 旺 場 ， 美 國 的 流 行 音 樂 亦 大 唱 Kung
Fu Fighting， 一 九 七 四 年 美 國 的 電 影 雜 誌 ，
亦 發 表 專 文 研 究 香 港 功 夫 片 了 。 據 說 ， 荷
里 活 已 向 李 小 龍 招 手 ， 猛 龍 不 準 備 隻 身 過
江 ， 精 挑 十 二 名 武 指 及 武 師 進 軍 荷 里 活 ，
但 合 約 未 至 身 先 死 ， 令 香 港 電 影 界 邁 向 國
際 阻 遲 了 二 十 年 。
猛 龍 死 後 ， 功 夫
片 群 雄 割 據 ， 但 稱 霸 不 起 ， 英 雄 難 做 ， 心
態 一 轉 ， 反 英 雄 （ 小 丑 ） 急 速 冒 起 ， 遊 戲
人 間 ， 更 放 任 更 混 亂 ， 大 俠 式 悲 情 蕩 然 無
存 ， 唯 有 功 夫 小 子 練 精 學 懶 ， 僥 幸 求 勝 ，
也 配 合 七 十 年 代 中 葉 之 後 香 港 投 機 取 巧 的
資 本 主 義 精 神 ， 於 是 從 前 在 功 夫 片 作 喜 劇
調 劑 的 丑 角 竟 喧 賓 奪 主 ， 霸 佔 銀 幕 了 。 沒
錯 ， 小 丑 也 登 場 ， 大 行 其 道 的 的 功 夫 喜 劇
， 掀 起 了 整 個 香 港 喜 劇 潮 流 — — 從 一 九 七
六 至 八 六 ， 動 作 喜 劇 、 愛 情 喜 劇 、 驚 險 喜
劇 、 恐 怖 喜 劇 ， 逢 片 必 笑 ， 笑 足 十 年 ， 倒
成 為 世 界 電 影 史 上 的 怪 現 象 也 。
吳 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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